我接過銀行卡,抱著拳,感激地說:“;謝了,兄弟。”;甫畢,我再次站起了身,準備離開。
“;浪浪——”;常有理很親切地喚了我一聲,低了一下頭又緩緩抬起,和藹地說,“;我們都不小了,已經不是孩子了,也玩不起了。學個技術活吧,不要搞你的文學創作了,不現實。你瞧瞧那些大作家哪個不是大學以上的文憑。”;
身邊的人無數次地對我發出過這樣的勸告,每次我都不以為然,甚至還會和他們生氣。當我走投無路,當我身不由己,當一文錢逼倒英雄漢的時候,常有理再次向我提出這樣的勸告時,我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我長嘆了一聲,沛然淚下,痛聲說:“;如果家庭條件允許我繼續念書的話,我不僅要上大學還要考研。這是我一生的痛,永遠都不能彌補的遺憾。”;
“;在三山中學里,你,小文,鳳凰從初一到初四一直霸占著全年級前三的名次。后來鳳凰考上了清華,現在在北京上班。小文考了北大,現在在上海上班……”;常有理不可能是要挖苦我,他貌似要對我勸說些什么。
我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流著淚,傷心地說,“;如果我能順利地完成學業的話,就不可能認識宛兒,也不可能認識依依,更不可能和楠楠在一起。所以說,這就是我的命,我認命。但是,寫小說是我的理想,我不會放棄。”;
“;該說的我都說了,隨你吧!”;常有理輕搖著腦袋,哀嘆了一聲。
晚上,我回到了家。
也沒心情吃飯,簡單填補了一點,便回屋睡去了。
八點多躺下的,卻一直沒睡著。
半夜時。
月光透過天窗,灑到了墻壁上。
我審視著樹影與月光的舞蹈,一動不動。
十一點四十五分,這已經是我第四次看時間了。
終于我扯下臉撥通了雪姐的電話,提前沒有發短信詢問睡了沒,直接就撥的。
響了兩聲,便接通了。
“;雪姐,睡了嗎?”;我沉聲問。
“;這幾天忙得要死,回了宿舍倒頭就睡,你這一個電話又把我吵醒了。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雪姐的語音朦朧,音調偏低。
“;雪姐,我想和你借些錢。”;我很直接地說。
“;你要借多少?”;雪姐語氣很平淡,就像沒睡醒似的。
“;這個,這個……”;該怎么說呢?
“;多少,說。”;雪姐肯定的問。
“;三四萬吧!”;“;到底是三萬還是四萬?”;
“;五萬吧!”;我脫口而出。
“;你借這么多錢要干什么用?”;雪姐語氣很隨和。
“;治病。”;我低聲道。
“;給誰治病?”;雪姐一點驚訝的語氣都沒有,和聲問。
“;一個女孩。”;“;哪個女孩?”;
“;楠楠。”;“;楠楠是誰?”;
“;我現在的女朋友。”;“;她得了什么病?”;
“;先天性心臟病。”;“;什么時候進醫院的?”;
……
雪姐的表現很異常,對于這件事,堅持著一問到底,我遲鈍而羞愧地一一作答。
“;借錢這個事當面談吧!明天到南美洲大廈最大的那家底商來找我,太晚了,早點睡吧!”;雪姐懶洋洋地打個了哈欠,沒精打采地說道。
“;好吧!”;之后,我便掛了電話。
正月二十二號,上午。
記得去年大年初四和王斌在這里碰面時,南美洲大廈還在建設中。100字日記 m.ecjtubbs.com原創不易,請大佬高抬貴手!
大廈南面一字排開有十多個底商,有三家已經開門營業了,其余幾家還在裝潢中,總之,底商全部爆滿。
有一家快餐店,一家賣品牌裝的,一家賣金銀首飾。
這里是洛城的黃金地段,無論干點什么生意,已經是占了地利,租金當然比其他地方貴得多。
南美洲大廈最大的底商是中心那間,其余底商的門面長也就是四米,唯獨中間這處底商門面長六米不說,建筑師還設計著兩個三米長的櫥窗,就這樣,還將左右兩個底商的墻給打通了,估計要改裝成辦公室或者是休息室。
就這么一家店面已經占了大廈南面的半壁江山,算是南美洲的名片了。
門頂上,用隸書體做著幾個廣告字,名雪婚禮策劃館。
兩面櫥窗上都貼著一張相同的招聘廣告,毛筆書寫著:誠招婚慶司儀,歌手,伴舞,化妝師,攝影師等職業人員,待遇從優,工資面議。
最下面的一行字是紅筆寫的,比上面的介紹還在大出一號,而且還打了五個更大一號的感嘆號,那便是:失足姐妹優先錄取!!!!!
門口停著一輛貨車,幾個工人師傅往店里擺箱子,一個箱子上寫著某某婚紗大五,一個箱子上寫著某某杯具大王,另一個箱子上寫著某某塑料花大王……
我們這幾個窮兄弟里,就數名正最成功,干得事業最大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帶著什么樣的心情走進這家店的,總之,就是這樣走了進去。
店里散發著剛剛掛了墻還沒有完全干通的白灰味,新鋪好的地板上沒有一處蹭痕。
雪姐的手里拿著一個賬單,名正安頓著搬箱子的師傅們,這個放那里,那個放那里。
看到我進來后,雪姐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我,卻忙里抽閑地對名正笑著說,“;你的發小來找你了。”;
“;是找你的吧!”;名正回笑。
“;咱倆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可不敢瞎說。”;雪姐挑起眉頭的那個招牌動作,楚楚動人,秀色可餐。
“;浪浪不是你的弟弟嗎?如果我們結了婚,他還要叫我姐夫呢!我高興著哩!”;名正笑道,“;雪兒,你先接待一下浪浪吧!我一個人招呼得過來。”;
雪姐將賬單和筆遞到了名正的手里,向我打了個手勢:“;我們到辦公室里談吧!”;
“;嗯!”;我愜意地笑了笑,跟在雪姐身后,踱步而去。
說是辦公室,目前僅有一張辦公桌,兩張椅子和一臺飲水機,遍地都是廢紙屑和包裝袋。
“;你瞧瞧這里亂的,連坐的地方也沒有。”;雪姐從抽屜里翻出兩頁報紙,一張鋪到自己要坐的椅子上,另一張擱在了桌面上。
我拿過報紙草草墊了下,一屁股坐下去的這個動作也展露出了慌張的樣子。
雪姐嘴角一翹,目光清澈,取笑道:“;潘兒,上一次床就把人家大閨女干進醫院了,你也悠著點。”;
我低下了沮喪的頭,眉心一皺,感激地說:“;雪姐,麻煩你了。”;
雪姐訕笑了一聲,疑問:“;麻煩我什么?聽不懂。”;
“;昨天夜里,你說要借給我錢,讓我今天來店里找你的。”;我巴望地說。
“;我現在是名正的未婚妻,以后講話時注意一下用詞。”;雪姐莊重地說,“;請你說清楚,昨天夜里是我和你在通電話。”;
我扭過頭,瞅向了她的面龐。雪姐面色凝重,冷冷地眼神仿佛是在有準備地迎接我吃驚的視線。悵然間,我感覺到了一種隔閡,她變了。
“;好吧!”;我淺閉眼皮,沉聲說,“;雪姐——”;
剛起了腔,雪姐果敢地打斷了話,毅然決然地說,“;名正比你還大著兩個月吧?你應該改口叫我嫂子。”;
“;好吧!”;我短嘆一聲,雖然覺得別扭,但還是叫出了口,“;嫂子,能借給我多少錢?”;
“;對不起,我不會借給你錢。”;雪姐的面色冷漠如雪,眉頭不皺,雙目淡然。
“;吶,你今天叫我來找你干嘛?”;我驚異而又小聲地問。
雪姐義正辭嚴地說:“;潘兒,你今年都多大了?你瞧瞧你身邊的朋友,哪一個沒有自己的事業,而你呢?連一個固定的工作都沒有,也不說自己怎么生計,整天只知道搞你的文學創作。說實話吧,你的文筆很平常,另外,如果不是因為遇到我們這些姐妹讓你有了素材的話,我估計你也寫不出什么像樣的文章。你寫的關于依依的家事,菲菲的家事,還有我的家事,放在你的qq日志里讓我們這些親近的朋友娛樂一下就可以了。至于改編成小說,出版什么的,就不現實了。如果我真正關心你的話,就不能像以前那樣慣著你捧著你,否則我就是在害你。”;
連雪姐也對我的創作失去了信心,不過,我繼續寫下去的決心不會因此而動搖,只會更加地強烈。
“;這里和電有關的全是常有理做的,和廣告有關的全是文靜做的,和絡有關的全是王有才做的。省下了不少錢不說,又能把活給干好,不被人糊弄。”;雪姐將雙拳擺在胸口,向后一傾身子,“;如果你能像他們一樣走進店里的話,我很樂意幫助你。”;
同樣是光著屁股長大的兄弟姐妹,我能為身邊的人做些什么呢?
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就是一個廢物。
“;既然你愛的女人是依依,為什么還要和其他女人上床?”;雪姐稍帶責怪的口氣。
雪姐指的是楠楠,影射的會不會是她自己?
我與楠楠在一起,雪姐也點過頭的,今天怎么又突然說這種話?
別揭這茬了,多傷和氣。
“;我和依依分手了,重新開始了一段新的感情。”;我和聲說。
雪姐堅起右手食指,輕微地在雙眼中間擺動著,怒目而視:“;就算分手也得有一個過渡期吧?”;
“;一切都要跟著實際情況走,并不是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說。
“;哼!”;雪姐翹起嘴角,蔑笑道,“;你因為和其他女人上床惹出了事,反而到我這里借錢去處理這件事,你說這種錢我會借給你嗎?你在向我開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對不起,我不應該向你張這個嘴的。”;我站了起來,失聲道。
“;最近這段日子,又是開店,又要定婚的,我很忙。”;雪姐嚴肅地說。
“;打擾你了。”;話罷,我轉過了身。
“;知道就好,另外,我是有夫之婦了,有什么事你跟我的老公說,不要深更半夜的給我打電話。”;雪姐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起身離座,搶在我的前面走出了房門。
在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我有意地注視著她,而她卻直視著在大廳里忙活的名正,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瞟到我的身上。
是不是準備出嫁的女人,都會拋下以前全部的感情,全心全意地去對待自己的老公。
她真的變了,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處處關心我,處處為了我著想的雪姐了。
如今,算上我與她的姐弟情,再加上我與名正的兄弟情,我與雪姐應該更加親近才對。為什么反而疏遠了距離?
原因太了然了,因為我與雪姐上過床。
如果年前我沒有與她在北美國際有過那次茍合的話,今天,她會不會像以前那樣如同姐姐照顧弟弟一般呵護著我,疼著我?為我出謀劃策,為我盡心盡力。
想想以前跟雪姐的關系是多么純潔無暇,多么天真燦爛。
凡是潘天鳳身上沒有的,在雪姐的身上都能找到。
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感動,全毀在了那一次越軌。
有可能我與雪姐這一輩子都要像陌生人一樣生活,好想回到從前,好想回到從前……
每每想到這里時我總會感到難過,我的眼眶里也總會回旋出無盡的惋惜與遺憾。
不,不,不,我不應該為此而難過,我應該高興,為我的好兄弟名正高興。
難過時沒有流下眼淚,高興時卻熱淚狂流。
名正,我的好兄弟,你能夠擁有雪姐的愛,是多么的幸福啊!
“;浪浪,你等下。”;名正喊道。
我沒有和名正打招呼,便徑直走出了大廳。剛走出兩步,名正就追上了我。掏出手機,擺到了我的眼底,微笑著說:“;你的電話號就是你的支付寶號吧?我已經往你的支付寶里刷了三千過去。我又要開店,又要定婚的,正是花錢的時候,只能給你這么多了。等我結婚時,還要向我的叔叔伯伯們借錢你信嗎?我也窮。”;
酒桌上吆五喝六,出門時成群結隊。
當你真正遇到難處,需要錢時,才發現真正幫你的朋友只有少數的那么幾個。
“;謝謝你。”;我的眼眶微紅,感激地說。
“;你是我與雪兒的大媒人,我還要謝謝你呢!·”;名正嘆息一聲,矜持地說,“;有句話說了怕你生氣,但我還是要說。浪浪,別再寫你的小說了,好好找一個工作,踏踏實實上班才是真的。我們都不小了,等不起了。”;
“;嗯。”;我微微點頭。
“;別管村子里那些人怎么說你,我們這些兄弟姐妹會理解你,永遠都會在身后挺你。”;名正歡快地抬起手掌,習慣性地拍了拍我的肩頭,露出了像朝陽一樣的笑容,激勵著我:“;兄弟,加油!”;
發小之間的情義和步入社會后交到的那些朋友之間的感情就是不一樣,發小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讓你受傷,寧可自己為難也不會讓你為難。他會把你的痛苦當成是他自己的痛苦,把你的難處當成是他自己的難處。
因為你的成功圍在你的身邊,對你微笑與你開懷暢飲的人很多。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破產了,無家可歸了,流浪街頭了,依舊會留在你的身邊,為了你的失敗,為了你今后的生活,流著狂淚痛哭,灌著喉嚨痛飲的人能有幾個?
他們才是值得你用生命來保護的人,我的朋友,請珍惜身邊那些關心你的人。
我的兄弟姐妹們,我愛你們!
當你向一個好朋友借錢,他說他身上沒有現金時。請你不要理解成他不借給你錢,從而埋怨他不夠朋友。而是,在他遇到困難需要你幫助時自己堵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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