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外表毫不起眼的樸實男子在我面前表露出含著悲傷的慶幸:人雖然 “;亡”;了一個,還好,家沒有“;破”;。這都要?dú)w功于那個“;及時”;死去的“;老婆兒”;的“;爭氣”;。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他的這種慶幸。
也許,這慶幸本身就是一個無法回答的難題。
我沒有準(zhǔn)備在那個小縣城長待,第二天還要上班,并且,這后續(xù)的事情也太龐雜了。
單勃姨夫說,“;現(xiàn)在實行火葬,但老家里的人要求土葬。”;相對那些農(nóng)村來的親戚,單勃的姨夫就是城里人,“;老家的親戚好攀比,你伺候的再好,治病的時候花錢再多,他們都不管!可要你沒把老婆兒埋好,那你就不孝順了!那些遠(yuǎn)房親戚,老婆兒有病的時候基本不露臉兒,人一死,好,全冒出來了。凈都是掛著老婆兒在村里的老房子……”;
她姨夫不知為什么把我當(dāng)成近人,可能我們兩個都是“;女婿”;的緣故吧。單勃老家的人很有意思,把我稱作為“;姣姣家的”;,把單勃姨夫稱為“;春蘭家的”;。
這種七姑八大姨的事情我最頭疼,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姨夫,只好無比認(rèn)同地盯住她姨夫鼻尖與兩個內(nèi)眼角所構(gòu)成的三角區(qū),頻頻恰當(dāng)?shù)匕l(fā)出疑問、贊嘆、憤慨、鄙夷的“;嗯?”;“;呦!”;“;嘿!”;“;嘖!”;等語氣助詞。讓她姨夫把多日積存的苦水暢快地朝我倒了個干干凈凈。
最后,他拍著我的肩膀,“;兄弟,你真有水平,到底是大城市人,見識就是不一樣!”;
呵呵,我什么也沒有說啊?
不過,我也知道,她姨夫?qū)嶋H上是個大好人。聽單勃說,他伺候“;老婆兒”;的時候就像親生兒子一樣盡心。嘴是稍微有點(diǎn)碎,這不算毛病。
把老太太的尸體送進(jìn)火葬場的冷庫排上隊,我們這些人都回到她小姨那兒。火化也是有順序的,有權(quán)有勢的人才能隨到隨燒。
以后的事情還多著呢,現(xiàn)在城市里規(guī)定火葬,在鄉(xiāng)里得土葬。那怎么辦?只有先把人火葬,然后再把骨灰盒放進(jìn)棺材里土葬。
他們那兒就是這么“;喪事新辦”;的。靈棚、戲班、響器,等等,啥也不能少。
下午走的時候,我先和單勃告別,讓她自己多多保重。單勃紅著眼點(diǎn)點(diǎn)頭,已經(jīng)哭得沒有多少淚水。
然后,我把“;春蘭家的”;拉到一邊,“;這是四千三百塊錢,別嫌少。把咱姥的事兒辦好!你們自己也吃好,把身體弄好。姣姣也交給你跟小姨了。我得先回去上班。”;
她姨夫沒有推辭,伸出兩只大巴掌把錢和我的手緊緊捏在一起,“;兄弟!哎呀,哎呀,兄弟!你真是我的好侄兒啊!”;
他力道驚人,幾乎把我的手骨捏碎,也使那疊嶄新的人民幣在我的掌心勒出兩條非常明顯的紅印子,兩天后才徹底消退。
這握手,是溫暖的。
回到家,越發(fā)覺得自己不知道要比他們幸福多少倍。
星期一下午,我收工的時候從兒子學(xué)校旁邊經(jīng)過。
心一動,我就在學(xué)校門口等他,基本就是放學(xué)的時間了。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見兒子。
我的兒子最帥嗎!
“;跳跳!”;我向他揮手。
兒子歪著頭走過來,“;有事兒嗎?”;
我心里一涼,強(qiáng)笑笑,“;沒事兒!就想看看你,那我走了!”;
唉,什么也不用說了。
“;唔,拜拜老爸!”;兒子隨意地沖我擺了擺手。
我驚喜地轉(zhuǎn)回身來,“;跳跳,你喊我什么?”;
兒子莫名其妙,“;老爸呀,那你想我喊你什么?大哥?”;
我激動地?fù)ё∷H了一口,“;叫老爸好!”;
他紅著臉使勁兒擦擦我親的地方,“;老爸,羞死人了。我可不是同性戀!”;
操,這個混蛋小子,腦子里都裝些什么嗎!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欣喜,放開胳膊,我摸摸他的腦袋,“;你不是有新爸爸了嗎,怎么還認(rèn)我這個笨爸爸!”;(作者:每天都要快樂;天涯社區(qū)-首發(fā))
兒子撇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他的蝌蚪變的,為什么要喊他爸爸。”;
再暈一次!
“;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當(dāng)然喜歡!老爸,他可比你有意思多了!球打的可棒了,人又黑,我叫他喬丹!”;
操,那小子給喬丹提鞋都不配!
我又無話可說了。
“;老爸?”;
“;嗯?”;
“;別沒精打采的,離婚嗎?沒什么了不起的,你不還是我爸!我不還是你兒子?趕快再找一個不就得了。不過,我們秦老師那樣的老處女可不能找,你頂不住!你要是再找個后媽我就爽了。嘿嘿,過年能弄四個大紅包!
其實你和我媽也不合適,要早知道,你們結(jié)婚我頭一個不同意!”;
我的頭又開始大了。
“;跳跳!”;
那邊又有個人在喊我兒子了。
扭頭一看,是個瘦高個子的黑臉老青年,剛從一輛黑色別克里出來。
“;yes,喬丹!”;跳跳從我身邊跳開,晃著背后的大書包朝別克跑去,邊跑回頭朝我喊,“;老爸,回頭你有空來看看奔奔,它好像有點(diǎn)想你!”;
奔奔就是早先家里的那條臘腸犬,平常我喂的次數(shù)稍微多點(diǎn)。出事兒那天晚上它被兒子帶到他姥姥家去了。從那以后我就沒再見到過它。
奔奔是條狗,它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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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黑臉老青年看來就是豆腐干了,這小子穿上衣服還不太好認(rèn),已經(jīng)恢復(fù)了?
我看看他。
他紅著臉,尷尬地沖我笑笑。
兒子扒著車門扭頭朝我大喊,“;爸,我媽在車?yán)铮阋灰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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